辩证看待翻译(翻译辨误pdf下载)
原标题:辩证认识翻译误读(文学观察聚焦翻译文化)
西川
《人民日报》(2014年8月12日第14页)
翻译会导致误解,不是技术层面的误译,而是从一种语言到另一种语言、从一种文化背景到另一种文化背景不可避免地产生的误解。
通过翻译,我们可以拉近与世界上说其他语言的人的距离,并通过了解他人来更好地了解自己。但翻译行为本身从来都免不了受到质疑:有人说伟大的直觉可以超越翻译,也有人引用诗人弗罗斯特的话说,诗歌是翻译中丢失的东西。尽管有人查了弗罗斯特全集,却找不到这样的说法。我想说,首先,翻译是做交际基础工作的人;其次,翻译中失去的无非是语言的音乐性、双关语、特定语言中的特定思维、特定语境下的特殊表达等等。但今天所谓的诗歌包含的内容远不止这些,好的翻译必须不可避免地要重新创造原文的语言。博尔赫斯曾说过:好的文学作品可以战胜粗制滥造的翻译。还有一种近乎不可思议的情况:译文比原作还要好。我听说翻译成德文的莎士比亚比莎士比亚原著还要好。
翻译行为会触及翻译政治,而翻译政治也必然触及语言和文化的地域性,以及性别和文化身份塑造等诸多问题。不仅国家主导的翻译项目具有政治内涵,任何翻译都是不可避免的,因为哪里有分歧,哪里就有政治。在今天的中国,翻译政治首先涉及到翻译的选择,即谁应该翻译谁,谁不应该翻译,什么应该翻译,什么不应该翻译;其次,翻译行为也涉及误读。 ——不是技术性的误译,而是从技术角度来看的误译。从一种语言转变为另一种语言或从一种文化背景转变为另一种文化背景时,误解是不可避免的。
即使在中国文学中,我们也能感受到现代人对古人的普遍误解。比如诗这个词:春秋战国时期的人谈起诗,一定是指《诗经》——。《楚辞》虽然也是一首诗,但它是一首不同于诗的诗。但到了汉代,说到诗歌,就不再需要参考《诗经》了。但今天,我们用现代汉语时,我们所说的诗,不再一定是指《诗经》,也不一定是指汉诗、唐诗。换句话说,无论是儒家诗歌还是历代诗歌,都不能毫不犹豫、100%地套用到当代诗歌中,尽管当代诗歌与古诗有着密切的联系。再举一个从外文到中文的例子:艾略特的《荒原》的英文标题是The Waste Land,原意是垃圾场或废墟。然而,在汉语中,我们大多数人倾向于将荒地理解为一种自然意象。如果类似的误解出现在政治、社会领域,可想而知会对历史、文明、思想产生多大的影响。
有趣的是,误解也有其积极的意义,而且与创造力有关。世界各地的文明之所以有今天的样子,与翻译以及翻译中的误解密不可分。在某种程度上,翻译也可以作为文化文学批评的手段。例如,通过比较英文莎士比亚和汉译莎士比亚,我们可以更深入地了解中国人作为一个庞大的文化体所积累的文化潜意识。因此,我不是一个坚持正确翻译的人。随着年龄的增长和知识的积累,我逐渐意识到文化理解比语言理解更重要。有时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原诗的字面意思看似完全明白,但理解还是有偏差。在这种情况下,问题往往出在译者的文化理解上。
这种文化理解上的困难并不是翻译魅力的一部分。至少通过翻译,我们可以深刻体会世界的多样性和复杂性,调整和丰富我们脑海中的世界地图。我还记得在20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的大部分时间里,我所知道的唯一世界就是欧洲和美国。欧洲和美国对我来说还是很重要的,但正是在欧洲和美国,我才明白所谓的世界还包括东亚、中亚、南亚、小亚细亚、北非、南非、南美洲等许多地区。当然,中国也是不可或缺的。世界不仅仅是英语世界,而且是多元化的。即使在今天的英语国家,来自非英语国家的移民作家实际上也相当活跃,他们的作品构成了英语写作的重要力量。翻译它们让我认识到,现在我身边很多人用国际化的口号只是西化,而不是真正的国际化。真正的国际视野是关于文化创造力,而不仅仅是一些肤浅的生活方式。正是翻译让我们从文化意义上体验世界的多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