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婴是一个能守住匠心的翻译家（草婴译作）

【作者简介】曹影，俄罗斯文学翻译家，原名盛俊峰。 1923年出生于浙江宁波镇海，是我国第一位翻译肖洛霍夫作品的翻译家。他还翻译了莱蒙托夫、卡塔耶夫、尼古拉耶娃等人的作品，在中国读者中产生了较大的社会影响。反响。后来，曹莺一人完成了《托尔斯泰小说全集》的翻译，这在世界上是绝无仅有的壮举。

我从事翻译工作已有六十年了。有朋友问我为什么一生从事文学翻译。我说这是历史安排的，我无怨无悔。

我的父亲是一名西医，抗战前曾在宁波铁路医院工作。他具有爱国思想和人道主义精神。我从小就受到他的影响。

1937年7月7日日本侵略中国。同年12月，我与家人逃离宁波来到上海。那时我十四岁。日本军国主义的血腥罪行，唤起了我青年时期对国家和人民的忧患意识和追求真理的朦胧意识。我如饥似渴地阅读进步书籍、期刊和文学作品，并反复阅读新出版的《鲁迅全集》，开始对俄罗斯文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那时我开始跟俄罗斯老师学习俄语。因为交不起更多的学费，我每周只学一次。当时没有俄汉词典，也没有俄语语法书，学俄语确实很困难。

两年后，我认识了地下党领导人蒋春芳同志。他知道我这个中学生正在努力学习俄语，就主动帮我解决一些学习上的困难。早年在哈尔滨学习俄语，具有良好的俄语素养。他是俄语界的前辈。姜春芳同志是我人生的榜样。抗战前，曾在哈尔滨、上海等地从事地下工作。抗日战争时期，领导上海反法西斯斗争。解放初期，他创办了上海俄语学院（上海外国语大学前身）。后来，他到北京实际负责马克思恩格斯著作的编撰工作。文革期间，他在秦城单人牢房里度过了六年零八个月。在狱中，他反复思考中国发生如此灾难的原因。出狱后，他几乎双目失明，但仍立志创办《中国大百科全书》。经过十年的努力，这一宏伟的文化工程于1987年去世时基本完成。

1941年6月22日，希特勒入侵苏联。当时，地下党与苏联塔斯社通讯社合作，利用苏联与日本尚有外交关系的机会。他们在上海创办了《时代》杂志，专门报道苏德战争并出版战地通讯和专题报道。 《泰晤士报》于1941年8月20日创刊，蒋春芳请我翻译《泰晤士报》的稿件。当时上海懂俄语的人很少，所以我白天在中学学习，晚上和周日在家偷偷翻译。就这样，从1941年苏德战争爆发到1945年5月德国投降，四年的战争过程依然记忆犹新。通过阅读和翻译，我清楚地看到了法西斯主义的残酷和反法西斯斗争的伟大意义。反法西斯战争是一场决定人类命运的斗争。希特勒是法西斯主义，墨索里尼是法西斯主义，日本军国主义也是法西斯主义。希特勒和墨索里尼在欧洲屠杀了数千万人，仅集中营就有六百万犹太人被杀害。这确实是人类历史上罕见的悲剧。日本军国主义还屠杀了中国和亚洲的数千万人。仅南京大屠杀就造成30万人死亡。他们还在中国东北建立了细菌和化学工厂，并在活人身上进行了实验……

我翻译了肖洛霍夫的小说《学会恨》和《一个人的相遇》。肖洛霍夫的真挚感情和高超的艺术深深地打动了我。我含着悲愤的泪水翻译了这些作品，进一步增加了我对法西斯主义的仇恨，更加坚定了我对受苦人民的同情，也澄清了当今世界是什么。是非应培养怎样的爱恨情仇。

文革初期，江青污蔑肖洛霍夫为苏修文艺鼻祖。因为翻译他的作品，我被指责为肖洛霍夫在中国的代理人和吹号者。我无法逃脱责备。我全家都受苦了，我也受到了两次指责。在生死边缘，他熬过了十年劫难。

其中之一是1975年，我在建筑工地上干活，背着水泥袋。一天傍晚，一车水泥驶向瑞金路工地。我还参与了将水泥包从卡车上搬到工地仓库的工作。天已经黑了，我走到卡车旁等待卡车搬走。还没等我站稳，车上的人就松开了一袋水泥，按在我的背上。只听咔嚓一声，我的脊椎骨断了，晕倒在地。我立即被送往附近的瑞金医院。经过X光检查，证实我的十二块胸椎有一厘米多压缩性骨折。医生告诉家人：轻则下肢瘫痪，重则危及生命。因为当时我还是个怪物，所以不能住院。医生让我回家躺在木板上，几个月不要动，让断骨自然愈合。我忍受了极其剧烈的疼痛，也懂得了什么是彻骨的疼痛。没办法，我只好在家里临时搭建一块木板，把我放在木板上。所有的生活活动都仅限于这个板块。当时我躺在黑板上，咬着牙，忍受着剧烈的疼痛。同时，我也下定决心一定要按照医生的指示，让断骨自然愈合，不要脱臼。我想，如果我不能康复，那么我的余生将无事可做，我将成为一个废物。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还要完成托尔斯泰小说全集的翻译。这是一个计划。经过近一年的痛苦折磨，我骨折的骨头终于痊愈了，我又可以重新开始活动了。我慢慢地在桌前坐下，拿起笔再次攀爬网格。

在养伤期间，我反复思考，江青当初为什么要抓住肖洛霍夫，把他说成是文艺界的头号敌人呢？我渐渐明白，江青一伙的嗅觉非常灵敏。他们看到肖洛霍夫用高超的艺术手法塑造人物，通过人们的悲欢经历揭示人性的力量和美丽，弘扬人文主义。这与他们蹂躏人类、摧毁千百万生命、鼓吹阶级斗争、煽动人与人之间仇恨的行为恰恰相反。因此，他们必须千方百计制造舆论，为这场史无前例的灾难扫清道路。他们的野心在文革之前就已经开始暴露，纷纷发起大批判，反对人性论，咒骂人文主义，目的都是为了加强他们的专制统治，愚弄善良的人们。

通过文革，我越来越认识到，历史上是少数人统治多数人，少数人以自己的意志决定多数人的命运。这是人类痛苦的根源，也是人类无数灾难的根源。要结束这样的悲剧，首先要培养人与人之间美好的感情，建立人与人之间平等的关系，弘扬人与人之间的友爱，这就是人道主义精神。

在阅读和翻译文学艺术作品中，我认识到托尔斯泰是一位伟大的人道主义者。他的一生体现了人道主义精神。他的作品用感人至深的艺术手法培养人们的博爱精神，反对各种人文主义。邪恶的力量和思想。在苏联作家中，肖洛霍夫是继承托尔斯泰精神和艺术技巧最成功的一位。我关注20 世纪50 年代肖洛霍夫作品的主要动机是这样的。文革后，我专心翻译托尔斯泰的作品，用了二十年的时间，翻译了托尔斯泰全部400万字的小说。这主要是出于这个动机。然而，我之所以看重托尔斯泰的作品，是因为他伟大的精神和高超的艺术技巧。有人说托尔斯泰是19世纪世界的良心。我同意这个评价，认为托尔斯泰的伟大人格仍然值得我们尊重和学习。但我要声明，我不是托尔斯泰派，也不同意当年那些自称为托尔斯泰派的人。我觉得那些人并不真正了解托尔斯泰的思想和精神，有的甚至别有用心。

人类走过了动荡的19世纪，熬过了动荡的20世纪，进入了21世纪。在新世纪之初，我们应该回顾历史，特别是从刚刚过去的二十世纪中汲取必要的教训。二十世纪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法西斯主义与反法西斯主义之间的血腥斗争以及其他一些灾难。每一次战争和灾难都会造成数千万人的死亡、数千万家庭的毁灭。有人说，最理性的人类创造了最非理性的历史，这确实是事实。因此，我认为改变这种状况是我们的首要任务。但要改变这种状况并不容易。世界上大多数人必须能够辨别是非。而要能够明辨是非，就必须有意见交流的自由，即言论自由。真相越辩越明，言论自由是探索真相的最低条件。

我们翻译的主要目的是帮助人们了解世界各国杰出人物的思想感情，拓展视野，活跃思想，丰富美好情感。这项工作也是世界各国人民文化交流的重要组成部分。文化交流必须通过翻译。只有通过广泛的思想交流、学术交流、文化交流，才能真正改变孤立、傲慢、愚昧、落后的局面。我认为我的文学翻译工作过去、现在和将来都是为了这个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