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家都是孤独的吗(翻译家都是孤独的人)
日前,记者就昆德拉的作品及翻译采访了昆德拉新作《无知》中文版译者徐军。
记者:您在翻译《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无知》等小说时,感受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徐峻:米兰昆德拉小说最大的难点在于互文性,表现为语境的频繁出现,以及不同文本的交集和呼应。他的小说充满讽刺和隐喻,具有直言不讳、言外之意的特点。这是我翻译昆德拉小说时遇到的最大困难。
记者:昆德拉非常喜欢法语,并宣称他的法语版作品与捷克语版具有同等的文本价值。为什么?
徐峻:昆德拉自1975年定居法国以来,一直在尝试用法语进行写作。法语是一门严谨、简洁的语言,可以准确、微妙地表达他的思想。你可以看到他的小说标题简洁明了,往往只是一句话,却有着警句的深度和力量。它往往是一些哲学概念的高度浓缩版本,因此能够不胫而走,迅速成为流行话语。简单就是力量,这对于非常注重语言形式的昆德拉来说绝非偶然。
记者:昆德拉已成为世界文学大师,在中国也很受欢迎。您认为他的作品为何如此受欢迎,为我们提供了什么样的思想资源?
徐峻:我认为昆德拉小说最大的价值在于用语言阐释了存在的多种可能性。在《存在中不能承受之轻》中,作者提到了公元前6世纪古希腊哲学家巴门尼德对世界本质的二元划分。然而,在昆德拉眼中,世界并不是二元的,而是包含着多种可能性。没有什么是绝对和预定的。人生的任务就是在多种可能性之间寻求动态平衡。
记者:前段时间有报纸发表了一篇评价您翻译的文章,我也看了。其中还提到了巴门尼德的这段话:巴门尼德早在公元前6世纪就向自己提出了这个问题。在他看来,宇宙被分为对立的二元性:光与暗、厚与薄、热与冷、存在与不存在……而韩少功的翻译是巴门尼德在公元前六世纪正式提出了这个问题。他把世界分为两个相对的两半:光明/黑暗,优雅/粗俗,温暖/寒冷,存在/不存在……我感兴趣的是为什么你用一个词“光明”和“黑暗”而不是“in”韩语翻译短语(亮、暗)?
徐峻:翻译最重要的是忠实于原著。这种忠实只有在充分理解原作精神内涵的前提下才能实现。原文提到了古希腊哲学家巴门尼德的观点,为此我也阅读了解释巴门尼德理论的书籍。这里的一组名词并不是简单的东西,而是高度抽象的哲学概念。因此,以光代明,以温代热,不仅仅是审美习惯的问题,而是如何准确把握原文的哲学意义的问题。传统的翻译实践强调归化,注重语言的流畅和优雅。然而,我认为这种做法实际上存在过度解读的风险。
记者:是的,有时译者的辛苦劳动可能不会被读者或评论家所欣赏甚至注意到。这确实是一个遗憾。
徐峻:每个写作的人都用自己的文字说话。一部作品出来之后,它的命运就不再掌握在他自己手中了。读者有权自行理解。如果译者的某些处理不能让读者理解,那也是无能为力的。译者很孤独。
记者:20世纪上半叶,中国涌现了一批像傅雷这样的伟大翻译家。您如何看待20世纪90年代末以来文学翻译的现状?如今,翻译人才似乎很紧缺,知名作品也越来越少……
徐军:我不这么认为。从翻译的技术角度看,后人必须超越前人。历代名著译本都有其价值,但也存在着明显的时代局限性,如误译、语言陈旧等。另外,一般来说,后世的外语掌握程度肯定比老一辈翻译家要好。唯一稍显不足的可能是他们的传统文化基础还难以与前辈相比。事实上,我们每年进口出版的海外书籍也不少,但现在书籍多了,人们的阅读热情也出现了分化,被大量的其他阅读材料淹没了。
记者:您从事翻译实践和研究数十年,翻译出版了数百万字的作品。您认为,对于好的翻译来说,中文和外文哪一种更重要?
徐军:我认为,语言可能不是第一位的。你必须先了解文学、热爱文学,然后才能无怨无悔地投身于这一追求。翻译是一项艰巨而孤独的事业,只有兴趣才是最大的动力。否则,就很难享受翻译的乐趣,也就不可能完成从译者到译者的跨越。
徐军,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副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发表法语语言、文学和翻译研究论文150余篇,专着6部,翻译出版法国文学和社会科学名著30余部。 1993年和1998年获得法国文化部颁发的翻译奖,1999年获得法国政府颁发的法国教育金质奖章。翻译作品《追忆似水年华》(第四卷)、《名人》等十余次荣获国家级、省级优秀成果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