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家黄灿然谈谈做翻译的几个条件和方法（翻译家黄健人）

黄灿然：著名诗人、翻译家。 1963年出生于福建泉州，1978年移居香港。1988年毕业于广州暨南大学（微博），现任香港《大公报》国际新闻翻译。曾任《红土地诗歌》主编、《声音》诗歌杂志主编、《潮流》杂志诗歌编辑。译着有《时间的喧嚣——曼德尔施塔姆散文选》、《卡瓦菲斯诗选》、《里尔克诗选》、《聂鲁达诗选》等。本文内容来自《人民文学》第1期， 2013

仅仅热爱翻译是不够的。翻译是一种综合能力。作为一个年轻的初学者，这直接反映了你的理解。你现在才二十几岁。即使你阅读中文或汉译本的理论著作或讨论，甚至诗歌或散文，你仍然可能有理解上的困难。这是因为你还没有较高的概括和抽象能力。概括和抽象能力与生活经验和阅读经验密不可分，甚至可能影响你的判断。如果一个优秀的翻译是这种概括和抽象的产物，而你却看不懂它，你可以将其归咎于糟糕的翻译。相反，你可能会认为不太准确但看起来很容易理解的翻译是一个好翻译。在中文或汉译中，你看似明白却又不明白的东西，但对于有经验的读者来说，却是一清二楚。如果你把看似懂但不明白的东西翻译成你看似懂但不明白的东西，在你看来可能没问题，但对于有经验的人来说，这将是一个误译。这也解释了其他领域有神童或早熟天才的现象，但翻译领域却没有。一个翻译家在三十五岁的时候，如果能发表出让他以后不致感到羞耻的译文，那就是幸运的了。我自己就不是这样幸运的人。

虽然你的经验和理解力会增加，但并不一定意味着十年甚至二十年后你就会自动成为一个理解程度很高的优秀翻译家。比如，有很多人二十年前就开始翻译诗歌，但他们的翻译质量本来就很低。二十年后，他们的外语水平几乎没有提高，但人数却在不断增加。他们不知道。这是一个我至今想不通的奇怪现象：我的外语水平低但我不知道我的外语水平低，或者我假装不知道，所以我不知道我需要来改进它。一个勉强的比喻是，在文学创作中，很多人的水平极低，却一生乐在其中。我对这样的爱或热情持严重保留态度。鉴于此，我给你一个建议：不断提高，提高你的外语水平。但考虑到翻译是一项综合能力，我提出以下十点作为指导大家全面提高翻译水平。

1.大量阅读中文著作。你现在也喜欢创造，所以这应该不是问题。尤其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你的阅读量会明显增加。

2.阅读大量中文翻译作品。一般来说，热爱创作的人也喜欢汉译作品，所以这不是问题，尤其是随着你的创造力增加，你对汉译作品的胃口也会增加。

3.就你而言，多读英文文章和书籍。这是最关键的：既是你避免成为一名热心翻译者的重要一步，也是你将来成为一名优秀翻译者的重要一步。如果你有阅读中文报刊、书籍和中文译本的习惯，你也必须养成阅读类似英文报刊、书籍和英文译本的习惯。英语的难点归根结底不在于词汇或生词，因为意义在于上下文。否则没办法解释为什么你把所有的词汇、生词都查遍了，甚至把那篇文章、那句话都背下来了，却还是不明白。阅读英文作品就像移民一样。你必须超越你原来的舒适区。在英语阅读的世界里，你最初对人和地不熟悉，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做。你感到极度自卑和沮丧。但你会适应并努力工作。 —— 但就像移民一样，不要指望能很快适应。可能需要三到五年，十年到八年。没关系，那个地方最终会成为你新的舒适区。有一天，当你发现自己忘记了几天前读过的一篇文章中提到的某件事时，无论你在中文文章还是英文文章中看到它，你就完了。那么，如何开始呢？这很简单，也很困难：不寻求理解地阅读，带着一些模糊的理解来阅读。就像读中文一样：请问，你读了那么多母语的文章和书籍，中文也能自如地书写，但是你一年查了多少字典？我并不是说你应该完全放弃查英语或英汉词典，但既然你喜欢翻译，你可以通过每天进行一定数量的翻译来查词典和学习新单词。应完全避免阅读翻译以外的英文作品。每小时查字典或查生词不超过十个、五个、三个、两个或一个，根据自己的实际需要而定。

4、这也是同样重要的一步：虽然你喜欢写诗、翻译诗歌，但最好暂时不要翻译诗歌，或者只是偶尔翻译诗歌，大部分时间都花在翻译评论上。为什么要翻译评论？因为评论最能考验你的概括和抽象能力。此外，评论也是现代最新鲜、最活泼、最多元的文学风格。不管你的英语水平有多好，翻译诗歌的时候可以躲过一劫，但翻译评论的时候就逃不掉了。这并不意味着别人在监视你或者找茬，而是你自己知道这些文章虽然难以理解，但应该是清楚的或者被认为是清楚的。如果你不明白，你就真的不明白，不像诗那么暧昧。如果别人给你校对一下，一指出歧义你就恍然大悟了。当你能够毫无阻碍地读完一篇批评性的文章，并基本没有错误地翻译成中文时，那么你就有了相当的理解能力和翻译能力。这个时候你翻译诗歌，就会事半功倍。你还会发现诗歌并不像大多数人想象的那么模糊。

你曾经问我为什么不翻译更多的诗歌而是翻译那么多的文学理论。你似乎在暗示，不翻译更多的诗会很遗憾。但我用翻译文学理论作为翻译诗歌的坚实基础。我的翻译理论的目的是增强英语理解和汉语表达，补充能量，更新自己。我每隔几年就会翻译一两位诗人或几批诗歌。新视野、新活力、新感受

连写报刊文章来补贴翻译的时间也赔掉了。 　　但我并不抱怨这种恶劣环境，如同我不抱怨写诗的恶劣条件。相反，我要说的是，如果你将来要从事文学翻译，这是第一个起码的心理准备。另一个起码的心理准备也涉及到经济问题，就是购买外文书籍。一方面是为你自己的广泛阅读而购买，另一方面是为你要翻译的著作做准备而购买。就我而言，如果我是从英译转译其他语言的诗歌，我就得购买各种英译本和研究著作。有时候，这方面的花费超过出版社给的稿费。 　　结合充足的营养这个条件来谈，那等于又要吃得好又要甘于清贫，似乎是一种悖论。但这不是悖论，这只不过意味着，你又更清贫了。你得在其他方面多节俭，为的是吃得好，好来做翻译，翻译来赔本。如此而已！